前言

随着法定数字货币，如数字人民币的推广，由区块链技术（加密算法）引发的金融科技基础设施的改变，以前无古人的方式展现在普通大众面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前的金融科技革新中，基础架构从来不是大众所关心的，如支付宝。其实支付宝的后台技术，不比区块链技术简单，甚至更加复杂。但是，”区块链”这个所谓“技术革新”，却如此吸引眼球。个中原因很多，我觉得其中一个比较显著的原因就是在数字法币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前，出尽风头的数字货币，我特指比特币以及性质类似的成千上万非法Token代币。

目前，许多政府机构都在推行自己的法定数字货币。我觉得在此之前，最关键的一步，其实应该首先彻底清算之前的“数字货币”领域的违法行为，否则，两者重叠，同时存在，不利于法定数字货币的运作，甚至会被“数字货币”（所谓“币圈”）所利用，蒙蔽不明真相的普通用户。

我的这篇文章，主要动机来自于我的一次尝试。我试图理解“币圈”里市值最大的所谓稳定币USDT（由Tether这个组织管理）的来龙去脉，以及它的组织背景，以此作为我是否可以相信它的依据。

USDT的现状

这个甚至不需要“挖矿”，随便电脑上改改数字就无中生有的数字货币，目前是什么形态呢？

在写此文时（2021/12/25 18:09:22 北京时间），USDT的市值为US$ 77.6 Billion (数据来源：CoinMarketCap )，即接近800亿美元。对USDT的最大的怀疑，不论是美国监管机构，还是“币圈”，在于它一直对外宣称的“1:1”美元资产储备，也就是说，如果所有USDT持有人同时1:1兑换美元，Tether应该能够即时兑换。

实际情况是，完全不可能。呵呵。

根据美国纽约总检察官(New York AG)的2021年2月23日发布的调查结果，到2019年4月26日为止，有8.5亿美元资产从Tether及其关联公司Bitfinex的账面上“消失”（原文：“…approximately $850 million had gone missing and that Bitfinex and Tether had been misleading their clients…”)。这个Bitfinex是个香港注册的“数字货币”交易所，是和Tether有着类似“父子”关系的关联公司，两家公司的控制人有着高度重合。根据这份调查结果，Bitfinex和Tether被纽约州罚了1千8百5十万美元。当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支付了罚金。不过这么点罚金，对于这两家机构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考虑到它们可以随意增发，目前已经发了800亿美元）。之后，Tether几乎是疯狂的增发USDT，推动比特币的价格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飞涨，使得比特币（以及后来的以太坊等“山寨币”）成为近两年升值最快的资产。

根据Forbes发布的新闻，在2021年五月Tether自己发布的资产报告里，其所有资产只能兑换75%的USDT，也就是说更本不是稳定币所需的100%。这和纽约州总检察官发布的调查报告比较吻合。总之，没钱兑换100%的USDT。

这有没有点眼熟？这和商业银行的准备金类似。商业银行可以把储户的100元资金拿出其中的88.5来从事商业运作，如贷款业务（按照目前中国大型商业银行的准备金率11.5%计算）。

严重的问题是，不论Bitfinex还是Tether都不归任何一个中央银行监管。它们更本就不是商业银行，但是却在做商业银行甚至是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的业务：印钞票和发行票据。

Tether在做美联储的业务

所以，Tether（以及其同谋Bitfinex）在发售USDT上，几乎是为所欲为。不过，我们知道，没见到谁拿USDT去买面包。那么USDT是如何实现和美元，欧元这些法币的兑换的呢？

美国，欧盟，日本以及一些金融破产国家是开放了数字货币的（至少是）现货交易市场的。虽然各有各的监管限制，但是这些国家的法币系统和数字货币系统是连通的。具体操作如下（我想象的Tether的一种可能的操作流程）：1）在区块链上增发1亿个USDT Token；2）从一个区块链地址把这1亿USDT Token发到Bitfinex；3）买入比特币；4）在区块链上把买入的价值1亿的比特币转到Coinbase的一个交易所地址（美国的SEC合规交易所，上市公司）；5）在Coinbase卖出比特币，换出1亿美元。

一个完整的“洗钱”流程。

豪车，游艇，美女，都有着落了。

那么，这1亿美元法币有哪家银行愿意托管存放呢？毕竟这笔钱数量巨大，来历不明。

Tether的“合作”银行

据台湾的媒体报道，至少直到2018年早期，Tether和Bitfinex的大部分资产（总计约4.8亿美元）都存放在中国台湾的几家银行。注意，Bitfinex是个香港注册公司，它的资产不是放在号称”世界自由港“税费更低的香港，而是放在税费更高的台湾。

只能是一个原因 — 台湾的金融合规宽松 — 以至于多交点税费也无所谓。“合规宽松”，这意味着台湾其实和Tether/Bitfinex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我没有更多内幕，所以不可以进一步乱猜测。有一点线索就是2016年纽约金融服务部开出一张罚单，给台湾Mega商业银行，罚了1.8亿美元，罪名是“对于反洗钱法规的无耻的且骇人听闻的视而不见”（原文：…flagrant disregard of anti-money laundering laws…)。2018年台湾Mega商业银行再次因为洗钱嫌疑被罚款。这些事件，和Tether/Bitfinex是否有关，需要更专业的监管部门公开数据才能确定。不过，在此之后台湾开始逐步加强其银行业反洗钱监管。

当然，只是这一步骚操作，Tether/Bitfinex就让我疑点重重。

在2017年3月31日，美国本土的Wells Fargo银行告知Tether/Bitfinex，不再与其合作。这之后，这对“无耻混蛋”就开始满世界裸奔了。从加拿大的魁北克银行，到波多黎各的银行，乱窜。

最终，“无耻混蛋”在巴哈马的 Deltec银行开户啦。巴哈马这个著名的旅游群岛国家，耶～

美联储终于开窍了

Tether/Bitfinex这个可以随意增发USDT（或者说等值美元）的大Bug，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这些老头老太咋就没发现呢？不是没发现，而是迟钝。可以理解，财政部的“耶奶奶”年纪也不小了。

据彭博通讯社报道，2021年7月，耶伦召集了联储主席，美国证监会（SEC）主席，以及其他6名政府部门高级官员，一起开会讨论在高通胀预期的背景下，如何处理数字货币特别是Tether这个巨无霸造成的干扰。文章使用了“to avert a nuclear war"（避免一次核战争）作为比喻。从目前接近800亿美元（还在疯狂扩张中，我觉得Flagrant这个词用在Tether上很合适）的USDT规模，以及和美元/欧元/日元的紧密关联看，Tether是个很难安全切除的金融“肿瘤”，搞不好能造成大麻烦。